張孝祥(1132年-1169年),字安國,號于湖居士,漢族,簡州(今屬四川)人,生于明州鄞縣。宋朝詞人。著有《于湖集》40卷、《于湖詞》1卷。其才思敏捷,詞豪放爽朗,風格與蘇軾相近,孝祥“嘗慕東坡,每作為詩文,必問門人曰:‘比東坡如何?’”
詩
相較詞作流傳之廣,張孝祥的詩聞名度不高。較之詞作,于湖詩追求的是另一種文學境界,韓元吉稱之為“清婉而俊逸”,他的詩明顯受宋詩的氣質影響,學杜,學蘇,承受江西詩派影響。詩作內容包含對國事的憂懷,對民生疾苦的關懷以及羈旅感懷,其中尤以感懷詩最佳,體現了其詩風的清婉俊逸,詩意的深雋奇正和詩韻的平實簡淡。譬如《宵征》中“竹輿出林薄,十里月漸明,光彩散草木,涼意浸冠纓”,風格較其詞的豪氣,詩情主體清淡。
詞
張孝祥作為南宋初期著名文人,其文體靡所不該,而憂國慨敵的情懷無所不在??陀^而言,張孝祥的文不如詩,而詩則不如詞。其詞“豪壯典麗”,并不局限于一種文風,而尤以忠憤悲慨的愛國詞為世所名。
總觀張孝祥的愛國詞作,字里行間無一不表達了他對故國的哀思長懷,對北伐中原的謳歌頌揚和對萎靡國事的感憤悲慨:如《浣溪沙·荊州約馬舉先登城樓觀》寫“萬里中原烽火北”,表達了對在金人統治下的北中國的懷念;《水調歌頭·和龐佑父》以“剪燭看吳鉤”,“擊楫誓中流”,表達北伐抗敵的熱情。他的代表作《六州歌頭》“長淮望斷”概括了自紹興和議、隆興元年符離兵敗后20余年間的社會狀況,對于南宋王朝不修邊備、不用賢才、實行屈辱求和的政策,表示了極大的憤慨。詞中寫道:“聞道中原遺老,常南望、翠葆霓旌;使行人到此,忠憤氣填膺,有淚如傾?!?據說當時他在建康留守席上賦此詞,張浚讀了之后深為感動,為之罷席而去(《說郛》引《朝野遺記》)。清代陳廷焯《白雨齋詞話》也說這首詞“淋漓痛快,筆飽墨酣,讀之令人起舞”,可見其影響之大。
除卻立意鮮明的愛國詞作外,張孝祥的詠懷詞也因其英姿奇氣的高雅格調而為人稱頌,此類寫景寄情、因事立意之作,如《念奴嬌·離思》《水調歌頭·泛湘江》,通過對江上“處處風波惡”的描繪和對屈原的吊念,表達了自己“天涯漂泊”和無辜被黜的感慨,隱約而含蓄的表達了對朝廷的不滿,而通過筆下描繪的曠朗情境,亦展示了自我胸懷。這一種經常流露的放曠、豁達的人生態度,顯然是受到蘇軾很深的影響,譬如《西江月·洞庭》的“世路如今已慣,此心到處悠然”,《浣溪沙》的“已是人間不系舟,此心元自不驚鷗,臥看駭浪與天浮”等,在清疏淡遠的韻調中隱含著作者在飽受打擊之后的牢騷不平。又如《念奴嬌·過洞庭》是乾道二年(1166)因受讒毀罷官后自桂林北歸的途中所作。上闋描寫“表里俱澄澈”的洞庭湖景色,下闋抒發“肝肺皆冰雪”的高潔胸懷,被前人推為其詞作中最杰出的一首。這類詞作境界清疏空闊,情調凄涼蕭颯,雖然沒有直接寫社會現實,但卻呈現出了那個時代的特殊色彩。
除卻同國事緊密相關的愛國詠懷詞外,張孝祥的情詞也別具風格。其情詞深婉清麗,情切意深,佳作尤推思念情人李氏的幾首作品,譬如《念奴嬌·風帆更起》中,“別岸風煙,孤舟燈火,今夕知何處?不如江月,照伊清夜同去?!泵鎸εc愛人被迫分別,他的內心是自責而痛苦的,江月可以隨人,而人不如月,身不由己,只能“默想音容,遙憐兒女,獨立衡皋暮?!?又展現了詞人另一面多情的內心世界。
張孝祥的才情也能從其隨手拈來的早期寫景小詞中領略十分,這類寫景詞清雅流麗,其中有許多描繪臨安景色的作品,譬如《西江月》中描繪西湖春色的“十里輕紅自笑,兩山濃翠相呼”,或《菩薩蠻》中“吳波細卷東風急,斜陽半落蒼煙濕”。臨安不僅有清雅秀麗的一面,也有繁華熱鬧的一面,譬如《鷓鴣天·春情》中描繪的“杏花未遇疏疏雨,楊柳初搖短短風”、“行行又入笙歌里,人在珠簾第幾重?” 寫出了杭州春日郊游盛況,讀來仿佛入畫境,春意盎然?!?可見張孝祥詞作無論選材范疇,還是表現手法并不局限一隅。
據說張孝祥“平昔為詞,未嘗著稿,筆酣興健,頃刻即成,初若不經意,反復究觀,未有一字無來處……所謂駿發踔厲,寓以詩人句法者也?!?(湯衡《張紫微雅詞序》) 因為是憑借激情進行創作,所以情感連貫,熱情澎湃,語言流暢自然,又能融匯前人詩句而不見雕琢痕跡。 查禮說:“于湖詞聲律宏邁,音節振拔,氣雄而調雅,意緩而語峭”(《銅鼓書堂遺稿》),正概括了張孝祥詞的基本特點。他寫詞也是有意地學習蘇軾,評論者也多以為二人極其相似,如湯衡說:“自仇池(蘇軾)仙去,能繼其軌者,非公其誰與哉?”(《張紫微雅詞序》)
張孝祥與張元干一起號稱南渡初期詞壇雙璧。張孝祥詞上承蘇軾,下開辛棄疾愛國詞派的先河,是南宋詞壇豪放派的代表人物之一。在詞史上占有比較重要的地位。
文
張孝祥文章,在當時就受到很高的評價,觀《于湖居士文集》,文集十六至二十卷是他的政論、奏議、內外制等。這類文章,用詞精煉,想法獨到。較之奏議文,因張孝祥曾兩任中書舍人,為皇帝代言,因此其四六應制文,詞翰爽美,雖是公文,卻并不呆板,氣質古雅,曉暢自然,為時所譽。孝祥所撰游記不多,但所存數篇文字清雋,氣質飄逸,寫景優秀,譬如《觀月記》。
少年英偉
公元1127年,北宋為女真金朝所滅,徽、欽二帝被俘,同年宋高宗趙構在商丘稱帝,建立了南宋政權。在南宋小朝廷與金朝常年對峙的風雨之中,發生了百姓大規模南遷避難的情況。張孝祥之父張祁亦率母領弟避難移居至明州鄞縣(今浙江鄞縣)。1132年,張孝祥出生在鄞縣的方廣寺的僧房中,并在鄞縣生活到十三歲。
由于孝祥伯父張邵因不肯屈膝金朝而被拘禁在彼,而父張祁僅任小官,張家在鄞縣又無田產,因此較之于陸游,朱熹,張元干等出身書香門第,家境富足的同時代文人境況不同,張孝祥是在貧苦中成長,如王質在《于湖集序》中所云 “故宋中書舍人奮起荒涼寂寞之鄉”。
公元1144年,張祁舉家返鄉,然而并沒有回故鄉歷陽,而是居于蕪湖,蕪湖位于長江之南,金人威脅較少。蕪湖、于湖二縣名字唐后混淆,因此張孝祥自號“于湖居士”,指代實際是蕪湖,亦足見他對蕪湖這一第二故鄉的深厚感情。
張孝祥自幼資質過人,被視為天才兒童,《宋史》稱他“讀書一過目不忘”,《宣城張氏信譜傳》說他“幼敏悟,書再閱成誦,文章俊逸,頃刻千言,出人意表”。公元1147年,張孝祥十六歲,通過了鄉試,走出了邁向仕途的第一步。十八歲,孝祥在建康從蔡清宇學,二十二歲時,“再舉冠里選” (張孝伯《張于湖先生集序》)。到二十三歲中狀元前,事跡大致如此。作為一個出身”荒涼寂寞“的年青人,能在同時代文人中脫穎而出,必有不凡之處,歸納起來,一是才華卓絕,如時人對他的評價“天上張公子,少年觀國光”(王十朋),其次也有英邁的性格,“談笑翰墨,如風無蹤”(張拭),“當其得意,詩酒淋漓,醉墨縱橫,思飄月外”(楊萬里)。從這些時人對他的評價中,可見他自少年時代起,便具瀟灑倜儻的氣質,英偉不羈性格。
高中狀元
紹興二十四年,公元1154年,張孝祥二十三歲,參加廷試。高宗親自將其擢為第一,居秦檜孫秦塤之上,同榜中進士的有范成大,楊萬里,虞允文。此次科舉考試,本來掌握在秦檜手中,因為高宗干預,孝祥才能得中狀元。高中狀元一事,改變了他一生命運。登上政治舞臺不久,孝祥便站在了主戰派一面,一則,他方第不久便上言為岳飛鳴冤,二則,他在朝堂上對秦檜黨羽曹泳提親“不答”,這一對主和派鮮明的反對立場,使得他得罪秦檜一黨。檜指使黨羽誣告其父張祁殺嫂謀反,將祁投入監獄,百般折磨,孝祥因此牽連受難,幸而秦檜不久身死,才結束了這段艱難的時期。
官場生涯
1154-1159年的五年中,張孝祥官居臨安,接連異遷,直至升任為中書舍人,為皇帝執筆代言,平步青云之態,難免遭人嫉妒。汪徹一紙彈劾,使其丟官外任。罷官以后,孝祥回蕪湖閑賦兩年半,在此期間,金主完顏亮南下,雖無官職,張孝祥仍舊密切關注戰局變化,并提出抗金計策,致書李顯宗,王權等軍事將領,據陳戰略。他的好友同年進士虞允文(1110-1174)在采石磯大敗金兵,迫使金主完顏亮移師揚州渡江,亮最終被部下叛將所殺,南宋朝廷得到相對的穩定—— 聽聞此事后,孝祥當即作了一首《水調歌頭· 聞采石磯戰勝》,詞中所呼“我欲乘風去,擊楫誓中流!” 表達了他渴望能夠建功立業,做一番事業的心情。采石戰后,他赴建康,謁南宋主戰重臣張浚,席上賦《六州歌頭》詞,慷慨激憤,張浚為之罷席。其愛國拳拳之心可鑒。
1162年,孝祥復官,知撫州。1163年,孝宗即位,知平江府,時值宋軍遭符離之敗,損失慘重。1164年,張浚推薦孝祥,稱其“可負事任”,升遷為中書舍人,遷直學士院,兼都督府參贊軍事,領建康留守,盡管當時因為軍事失利,朝廷內議和聲大起,張孝祥仍舊堅持自己主戰收復中原的理想,向孝宗奏議。四月,張浚罷黜,八月逝世。十月,孝祥被罷免知建康府。主戰派完全失敗。湯思退指使尹檣彈劾孝祥,孝祥因此第二次在政治生涯上遭到打擊和排斥。雖然被打擊重重,但是在無情政治斗爭中,張孝祥更加堅定了自己主戰的政治主張,認為只要能不懈奮斗,就能成功收復中原,而一味求和茍安,是不可取的。(參加《太平州學記》)
1165-1166年,孝祥復官靜江府。1167-1168,孝祥知潭州。1168-1169年三月,知荊南,荊湖北路安撫使。1169年三月,孝祥請祠侍親獲準,回鄉退隱,絕意仕途。
在十幾年的官場生涯中,張孝祥幾番起落,終究沒有能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,最后黯然離開官場時的心情是抑郁的,但是他為官期間,頗有治才,懷著“惻袒愛民之誠心”,政績卓著。在撫州時他身先士卒,一人單馬與亂兵對峙,干凈利落的平定了兵亂,離開撫州之時,父老夾道相送。在平江時,他懲治大姓奸商,收繳其米倉,第二年饑荒,用收繳的糧食接濟災民;浙東大水,兩次上疏請不催兩浙積欠,由于他的努力,朝廷從其所請,使得萬千災民得以生存。在建康時,孝祥專心治理水患,為民請命,招撫流民,處理妥當,足見其才能與魄力。在潭州時,孝祥關注農事,勤勉公事,善待于民,使得“獄事清靜,庭無留滯”(《敬簡堂記》)。最終在荊州任上,盡管不過短短數月,心境對朝廷的失望而愈發沉郁,孝祥仍舊盡忠職守,加強武備,整修軍塞,筑堤防洪,建倉儲糧,置萬盈倉以儲漕運。而在其第二故鄉蕪湖,張孝祥更是捐出自己的三百畝田地為湖,疏通水源,為蕪湖開通“水澤地脈”——今日鏡湖便可為證。
縱觀孝祥出守六郡,所至皆有惠政,本著愛民之心,能因地制宜,做出不同的政策,切合百姓的要求,所以每能創出佳績,受到人們的敬重和懷念。
英年早逝
1169年三月,孝祥返還蕪湖。七月,得急病而逝。卒年三十八歲。英年早逝,殊讓人為之嘆息。對于其死因,據周密《齊東野語》:以當暑送虞雍公(虞允文),飲蕪湖舟中,中暑卒。
張孝祥的死是讓人意外的,孝宗有用才不盡的嘆息,他的好友,張浚之子,著名理學家張拭更是哀悼,著文以悼之曰:
嗟呼!如君而止斯耶?其英邁豪特之氣,其復可得耶?其如長江,巨河奔逸洶涌,渺然無際,而獨不見其東匯溟渤之時耶?又如驊騮,綠耳追風絕塵,一日千里,而獨不見其日暮銳駕之所耶?此拭所以痛之深,惜之至,而哭之悲也。
孝祥死后葬于建康上元縣鐘山之清國寺。今墓存于南京江浦老山。